你走的那一个黄昏,我的世界被痛苦和黑暗湮没,再也没有阳光可以破晓。
喧嚣的浮世,你被搁于心底最深的荒漠,仅仅活在我无边忧愁的眼里,或稍纵即逝的幸福中。和衣而眠的夜里,总把你当成不夜归宿的风声,绕过所有的城郭,却委婉地避开我窗前的帘缝。无处可归心的记忆像无人摆渡的船,泊不向你的岸。
无法一笔勾消的爱情,犹如你之唇印,最触目惊心的一道痕,裂在岁月当空。
一个人的流浪像是一次被爱遗忘,多年以后再不能寻回当初。抬望天空,瓦蓝得像过滤过的梦想,令人想起你眼里的纯净,那是趟过人生影影绰绰的暗箭设伏,暂且偷生才有的领悟;你拂袖一去狠狠甩开的日月,借我一时三刻,慢慢重聚而来的视野,都聚焦在那些幸福的镜头。
那棵许愿树下,微风拂起书写着所有人愿望的红绸布,却没有一个属于我们,属于一刀两断以后。我们并肩坐在树下的石礅上,有过一刻天衣无缝的感觉。更像毫不关心现实与理想的恋人,天经地义地用相爱的热情拥吻现在。时间却演着荒唐的双簧,一衣带水的两个人,一个留在昨天,一个交给以后。
一个人马踏山河,天涯成了故乡,忽然却被一叶枯黄勾动乡愁,睁目闭目不是故乡原墅的秋景,而是你曾经最负盛情的温柔。
晾在心口的泪风干多年,趁着你访旧欲涌出一个缺口,哦,将要决堤的往事,请忘掉我们曾经深情爱过!幽静的林中,你身上充盈着淡淡阳光,我像是你潜藏的浮尘,轻轻一抖纷纷掉落,我们有每一个人没有的瞬间,也有无人可及的痛苦和快乐。当你所有的渴望都迫在眉梢,我还有什么籍口可以逗留?爱情飘然落于旧寂的青春,我该如何面壁,才能以无悔的面目重拾生活。
在光与影的的配合里一次相视而笑都溢出了幸福,被胶卷留影着的可见是多么微不足道的快乐。辗转过了树林,是一个池子。里面住着一只仿佛修了野禅的龟仙,对身边一枚枚钱币毫无兴趣,这是多高深的道行才能一日日坐池观天,所得所失从不怀念从不祭奠。我并无多余的钱财舍施一只无欲无求的龟仙,便如把单纯的爱情与真实的命运置换,谁能在白首之前便明白,彼非彼,你非你,深情所托非旧人?
有时候,爱情是浇在人生火炉上的一盆冷水,嗤嗤燃起的青烟,呛得人想从青春开始固封人生。真爱却也非空幻的假设,只是需要更天真地等待。你在与不在,此心深处都有你居住,只问你,当爱情是视界无法辨认的沧海和桑田,我们的存在,会不会依旧无人可以颠覆?
人生像是长在河底的一株水草,不能随岁月拔节长成百折不挠的躯体,干脆自绝于污泥。只因为,我一浮出水面,仍会像当初无法自拔地爱上你。生命的绝然,却是在爱的河流干涸以后,仍能在泥土裂开的笑容里,寻到我一如当年的盎绿。
我们甘之如饴地享受过爱的蜜意,亦曾把情之恒长系于佛前。于是,记忆跌跌撞撞地闯入那日寂静无人的庙宇。你说遇佛不拜属大不敬,执意要我一起叩首。我全无心肺地嬉笑,自顾给你拍照;甚至觉得香案造就的年代更值得细究。你从所未有地虔诚,仿佛蒲团是爱情唯一的信物。我知道令你匍匐的是爱情,时隔多年留给我的遗物。
无罪已遭问斩的感情,相爱已成冤案,为超度一生,我把真情焚在当年。为了爱,我们翻越山山水水,从无怠慢过生活,却毫无理由地被岁月各个击破。不经宣调的忧伤摆在无人察觉的每一个瞬间,欲邀你观摩,你却从不落座。意犹未尽的疼痛,却已被乱年的蓬蒿牵扯,虚伪得看不清命数。
所有未知的归属,一径缀在你抚弄过的花枝之上,此去年年应落英如雨。可叹我,当时枉费心思折去最痛的相思。
任舌灿莲花的黄昏如何挽留,那一日,夕阳也落。暮色漏过的那一扇山门,你白衣当风,立在刹那又藏身于我永恒的追索。
就这样,深情地望着,把你的一角衣衫系在最后那一眼,我走向了将爱一生的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