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突似风筝断了线!/麦儿黄,风轻漾。灿烂的阳光下,麦田里麦秆儿挺直、麦粒儿突起,时不时地噼里啪啦作响。麦穗们像在说:我熟啦,快来收割我呀!
前些日子,秀秀订婚了,但她无论如何却开心不起来,按道理应该像这麦儿,迫不及待的,老长在田里也不是个事呀!就算麦不急,种麦的人也急呀!但秀秀却是在埋怨收她这块麦子的人呢!秀秀觉得那个所谓的未婚夫也太平淡无奇了,没一点让她有爱情的冲动来。哪该怎么办么?都高不成低不就的,眼都花了,这回到好,逼急了,随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还是不中意。世上的男人啊,就缺秀秀的那一个!
秀秀心情不好、一副颓废样下了班,这会儿磨快了镰刀在自家的麦田边割羊草。看着黄绿相杂的草在自己的镰刀下一片片到下,有些草茎还冒出嫩白的汁水来,秀秀就觉得自己的心里跟着冒出许许多多的忧伤来,令人烦躁透了,想想要与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这种滋味真是不好受。秀秀停了手,呆呆的眺望这金灿灿的原野,蓝天白云下如此铺天盖地的金黄色突然让人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感来,是还想挣脱内心的某种束缚而独自张开双臂自由地飞越着,掠过这无边无际的麦田要到达一个向往由来已久的浪漫之地,那怕一个穷乡僻壤荒无人烟的地方,只要有想象里的那个他在就可以了。但现实呢?那个他就硬是没出现。这已是成为准新娘的时刻,命运也许就这样,大多的时候,你可以想象,但你无法得到!
谁还会走进我的心里呢?秀秀想,我只是准新娘而已,并没有真正成为新娘,是否还会有其他缘分?但很快秀秀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有些羞愧。秀秀继续低头割草,缕缕草汁的清香夹杂着麦香缭绕在闪着寒光的镰刀刃上,一把把带着草籽的羊草慢慢地已装满了两个竹筐。这时秀秀擦了擦额头潸潸的汗水,再一次抬头留恋般看了看远方清晰但迷离如幻那个梦一样的地方,然后在田埂上找了扁担,挑着满满的竹筐回家了。秀秀就如那些饱满的麦粒了,带着成熟的芳香,飘扬在热情似火的田野上。
秀秀又百无聊赖地上班了,她推开水泥厂化验室蒙着一层灰尘的玻璃窗,发现外面的天变的灰蒙蒙了,不是水泥厂的灰蒙蒙,而是天要下雨似的灰蒙蒙。这天可不能下雨,正是要收麦子的时候,家里种了七八亩的麦子呢!秀秀立在窗前更加地忧郁起来。还好,时间不长,天又慢慢地开了起来,大概是刚才一块云彩遮住了太阳,云彩飘过,太阳又照射出它那万道金光来。秀秀的思绪也开始翻滚起来,窗外说不定会走过梦中的他来呢!要是真有,自己会作何种选择?刚想过,秀秀又在推翻自己的想法,这是不可能的,水泥厂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她都了如指掌,哪来她中意的,要有早联系了,就是自己不好意思开口,也托别人说道说道啊!
突然,秀秀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似的,一个陌生清秀带着某种魅力的笑脸出现在了窗口。
你好,我是新来的机修工,请问是不是你们这里的设备报备要修理的啊?
秀秀的脸一下子红了,羞羞的赶紧点头。嗯嗯嗯,是呀!刚才她听主任说起一台机器坏了的事,正等机修工来修呢,原来来的是这个新来的小伙子。秀秀觉得他的眼神异常有诱惑力,禁不住想再看一眼。四目相撞,砰然心动!小伙子也羞红了他那阳刚帅气的脸。
快进来,就是这里要修!秀秀不顾滚烫绯红的脸,急切地说。
小伙子进来就开始修了,但修的不太娴熟,因为刚来,对设备有点儿生疏,所以修的时间比较长一些。这倒正是秀秀所需要的,她好多跟他聊聊呢!小伙子未婚,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家里条件不怎么好。秀秀可不是贪财之人,只要对得上眼,什么都好商量。秀秀懊恼起来,怎么就没晚点订婚呢,她看的出小伙子看她的目神里也有一种柔柔的东西,似乎有点像书上说的那种一见钟情的意思。秀秀在想昨天割草时有过的那种感觉来,金灿灿的阳光下,绵延千亩万亩的麦田里,那带着一种令人亢奋的色彩真会使人产生一种挣脱束缚的动力来。
修理完毕,小伙子有些依依地走了,秀秀也有些依依地送走了他。她渴望机器再次出现故障,渴望小伙子的再次出现。
麦儿开始收割了,收割机的轰鸣声日夜响彻在乡村的原野上,要抓紧收割,天气预报过几天有雨,趁天晴,正晒的干,赶紧收割掉。乡村人都在争着讨好收割机老板先帮自家收。此刻的乡村田野人头攒动热火朝天,洋溢着麦杆香麦子香也夹杂着收割机柴油的味道。
秀秀原本忧愁的心里有了一种甜甜的感觉来。小伙子叫杨刚,人真像他的名一样阳刚,自从上次修了机器后,他竟然有空时主动来秀秀这边玩,闲聊闲聊着,秀秀越发觉得杨刚的眼神里充满着对她怀有一种别样的柔情来。秀秀的思想开叉了。
娘在麦田里看见秀秀呆在那儿出神,奇怪地叫了一声:秀秀,你还不动手扎麦袋子,你痴想什么啊?
秀秀回过神来,应了娘一声,赶紧扎起了麦袋,并一袋袋搬上停在田埂边的三轮车上。夜里,秀秀失眠了,眼前老晃动着杨刚那阳光帅气的身影。他知道自己订婚了,也知道自己实在是不满意这桩婚姻,他也为自己感到懊恼,说自己家里穷,两个哥哥都老大不小才娶上媳妇。但秀秀此时看中的是杨刚的人,而不是其他金钱地位什么的东西。一切尽在不言中,彼此在默默地传递着一个信号,而且这个信号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强烈。
秀秀约会了,约会的对象不是未婚夫,而是杨刚!杨刚似火燃烧的语言令秀秀同样的燃烧似火。秀秀也曾犹豫过,但那种薄如蝉叶一样的犹豫在彼此一见钟情的火焰下不堪一击。一次接一次的见面,爱的干柴在烈日下不需任何催化剂也会熊熊地点燃,秀秀的最后防线突破,一切都交给了杨刚。杨刚完全似火一样的激情让秀秀感受到了爱情的无穷魅力。对于这一点,对于秀秀感觉未婚夫来说,完全是天壤之别。
既然心另有所属、身也另有所属,总要对他人有个交代啊!杨刚叫秀秀回家跟父母跟未婚夫摊牌。秀秀咬碎了银牙似的,狠狠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要求退婚。爹娘是知道秀秀的脾气的,她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但仍然数十次苦口婆心地劝说无果后,只能说这是你自己选择,今后后悔可不能怨别人。未婚夫也无可奈何,他爱秀秀,但他也不会强求这份单方面的感情,一切就都随了秀秀的意愿。爱情之花在接下来骄阳似火的季节里更加璀璨地盛开着,秀秀完完全全融化在了杨刚甜甜蜜蜜的似水柔情中,杨刚就是秀秀幸福的源泉。这不是梦,这是现实,她爱杨刚,杨刚更爱她。她畅想着未来幸福美满的生活,因为杨刚的体贴,因为杨刚的浪漫,还因为杨刚的阳光!
张罗着结婚,秀秀先与杨刚同居了。他们一同上班一同下班,坐在杨刚的摩托车后面,秀秀说不出的安全感来,晨风里秀秀索性敞开她那柔柔长长的发,随风飘洒着。杨刚在后视镜里看着秀秀飘扬的秀发也开心地笑着。同事们都说这才是般配的一对呢。有时秀秀加班杨刚会来接她,有时杨刚加班秀秀会等他,恩恩爱爱地谁都开心。秀秀怀孕了,婚期也如期在金风送爽岸柳生凉的秋日举行。亲人们朋友的祝福让秀秀满怀着未来的憧憬:生个胖小子,杨刚聪明又有手艺有空还帮人家做水电活,收入也高,再攒些钱买辆车子开开,别提多美了!
夜深了,众人们都散去了,杨刚强壮宽大的怀抱拥着秀秀,声音却像雏燕一样呢喃:秀秀你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我是风筝,你就是一根风筝的线,永远牵着我。
秀秀笑着,秀秀睡了,睡的安祥睡的甜美!
又是麦儿黄的时节,秀秀真的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全家人都沉浸在喜悦里。隔窗眺望这闪耀着金子般光芒的原野,呱呱清亮的啼哭声和着这即将丰收的麦子似乎在吹响着最催人奋进的乐曲。
杨刚和秀秀商量想从水泥厂里辞职,自己出来承包水电工程,先从小做起,这几年也积累了一些老关系,人家也认可他做的活。全家人都支持,秀秀当然高兴啦!
麦场收过,杨刚辞职,开始做起小工程来。看着杨刚早出晚归辛苦的样子,秀秀觉得心痛,但赚得钱比两人上班时多了许多,秀秀又开心的不得了。杨刚自己也不觉得辛苦,他说这点苦算什么哦,做事业的人那个不辛苦啊!
秀秀变着法子做好吃有营养的菜给杨刚补身子,男人在外打拼就要有付好身板。
没多久,还真买上车了,还是日本货,叫什么丰田,这名字好听,农村人家就要种年年都丰收的田,你看秀秀娘家爹娘种的稻啊麦呀哪一年不都丰收呢,看着都高兴!一群娘家的小姐妹真眼热秀秀有眼光,懂得自拿主张,懂得舍弃和坚持。秀秀心里甜滋滋的,睡着都笑醒。
杨刚对秀秀也体贴,做人有良心,他大嫂嫌家穷离家出走了,大哥也要工作,侄女没人照看,就叫秀秀把孩子接过来,吃住花销都有杨刚来,秀秀无怨无悔,照顾的比对自己儿子都好。
男人主外,女人主内,秀秀也早不在水泥厂上班了,一心一意扑在家中,带着孩子料理家务,养猪养羊还种好几亩田,日子红红火火的,村里人也羡慕的很。
时光如小溪春水,在麦田里、在羊草的清香里、在杨刚事业的蒸蒸日上里,一轮一轮地淌过。
风儿轻柔的早晨,秀秀去池塘边漂洗衣服。村上的大妈们见秀秀来了,老远就打起招呼来。秀秀也亲热的很,大妈长、大妈短地拉起家常来。秀秀觉得这段时间大妈们的语气都有点怪怪的,什么秀秀你现在过得好吗,杨刚什么时候回来啊?杨刚对你好不好啊?都是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题来。说多了,秀秀到有点疑惑起来,杨刚真有好些天不回来了,难道有什么不对吗?秀秀漂洗好衣服回了家,站在小楼上晾了起来,她透过小楼前绿荫婆娑的柳树长望起远方隐隐约约的乡镇所在地来。杨刚的安装队在镇上办公,秀秀去过几次,看见杨刚总是忙忙碌碌的,有时见他胡子拉碴地心疼的很,关照杨刚可不要只顾生意顾不得身体。杨刚笑笑,没事没事!倒是我在外面顾不得家,你倒要多照顾好自己还有孩子们。
秀秀想着,有些哽咽起来,杨刚真好,为了这个家,风里雨里拼搏着,不应该怀疑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有些人见不得人家好,喜欢搬弄是非。明天我多烧些好吃的去看看杨刚,昨天刚通过电话,估计杨刚应该在镇上。
秀秀起了一个早,料理好了孩子们,就上小街上买了许多杨刚爱吃的菜,开始噼里啪啦地烹饪了起来。没多久功夫,就烹制的差不多了。秀秀包装好了跟婆婆招呼了一声,骑上了电动车出发了。出了村穿行在乡村公路的香樟树林荫道上,迎面扑来阵阵樟木的清香,令人说不出的舒心。香樟外是漫无边际的麦田了,麦田里绿绿的麦叶托着青嫩嫩的麦穗,麦穗上扬出了一簇簇白油油的花,麦浪滚滚里传播着丰硕的意念。秀秀沐浴在乡间暖洋洋的微风里浮翩遐想着,遐想着与杨刚更加美好的未来。是啊,乡村的天地要么金黄的让人振奋要么幽绿的让人舒心,或者兼而有之,这种自然夹杂着人工的雕琢可以说是绝佳的搭配了。
秀秀一路随风到了镇上,其实她的心更早到了镇上。
到了杨刚办公的地方,那是一个花木相映、竹枝迷离两层楼的大院,下面办公上面住人。秀秀见到杨刚的丰田车就在下面歇着,知道杨刚在,但还睡着没起来。因为常常地接工程,有的工期紧,要连夜策划这样那样,杨刚就要加班加点,也真累。或者有时候谈生意要出差,也或者工程地点较远就免不了时常回不家,这一点秀秀是完全理解的。秀秀不忍心打断杨刚此刻甘甜的梦乡,她下了电动车,停在了竹丛下面,随意打量这大院来。四时变化各有不同,此刻的院落里,五六棵月季花正飘着它那悠悠的芳香,弥漫在每个边边角角里,红的黄的白的,争奇斗艳滋润着赏花人的眼球。几只鸟儿在竹丛里鸣叫着,扑棱棱地来回跳跃,大概是见人注目也觉得稀奇吧!估计平常院落里来来往往的人过于忙碌也没人搭理这几只无关紧要不知名的小鸟,这回秀秀到成了它们眼里的稀客。秀秀想,我再多等等,让杨刚睡个够,多补补他失去的觉。
此时,楼上的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睡衣很显年轻漂亮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紧接着杨刚也穿着睡衣从后面拥着她走了出来。秀秀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没回过神来,杨刚和那个女人就折回了进去,并重重地关上了门。
好久,好久,杨刚穿戴整齐走了出来,他恼怒地吼了一声:秀秀,你要来怎么不先打个电话!
秀秀懵了,眼前一片黑暗,像天塌了一样,接着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良久,杨刚下了楼,漂亮女人也穿戴好出来下了楼。
秀秀你别在这里哭,我也没空,既然你看见了,我现在有事,过了再说。说完就和那个漂亮女人钻进了汽车。汽车绝尘而去,竟然没有半点停留,抛下秀秀在尘土飞扬里嚎哭着。
一切美好的愿望像一个精致的玻璃瓶,被突如其来的石块击的粉碎,秀秀内心神圣的殿堂在这一刻里轰然坍塌,这怎么能让人一时半会接受得了呢!
从丰田汽车头也不回的那一刻起,杨刚是注定回不去了,也许身会回去几次,因为毕竟那里有他的孩子他的父母还有他的许多亲人,但属于秀秀的心已经是不会回去了。
秀秀不死心,她爱杨刚,她海枯石烂地爱杨刚,她是系着杨刚这只飘扬在天空里风筝上的那根线。这是杨刚在新婚之夜亲口对她说的,多么的情深意长啊,如今呢?就突然生生地掐断了吗?秀秀幻想着杨刚会回心转意,她是可以原谅他的,男人在外创业辛苦劳累,偶尔的风花雪月秀秀真可以原谅他,只要他肯回来。
杨刚也确实回来过,但回来是要跟秀秀协议离婚的。秀秀怎么会同意呢,她不会轻易地把自己心爱的男人拱手让人,以往是多么的恩爱啊!怎么说变就变了呢,还说已经三年了,那个女人离了婚,家里有权有势,杨刚事业的腾飞还要靠她,秀秀一直蒙在鼓里。婆婆也潸然泪下,一个劲地骂自己的儿子:秀秀是不嫌我家穷退了婚跟你的,你怎么能这样对不起人家呢,秀秀也一直把我当亲娘一样地对待,那点对不起你了啊,你为了别的女人要跟她离婚,你这个忤孽子啊!
儿大不由娘,说离开了那个女人,杨刚的事业将一败涂地,要他回到从前甚至不如从前的日子万无可能,那个女人也催得紧,杨刚别无选择,只能牺牲秀秀,杨刚是铁了心肠。
苦守等待是秀秀的唯一选择,秀秀也是注定回不了娘家的。她有何脸面再回到那个家去呢?在娘家人眼里、在众姐妹眼里,秀秀一直是过的很好呀,怎么就平地起波澜了呢?曾几何时,爹娘亲戚朋友都掏心掏肺地跟秀秀说过:秀秀啊,过日子要跟实在的人啊,你今后要有什么后悔的话可不能怪我们没劝过你!秀秀只能失魂落魄地苦守了。
杨刚也回家,大多看一眼孩子、父母就走了,离不离婚对他来说只是一张纸而已。难道真的恩断意绝了吗,多年的患难与共不如眼前的金钱美色?古有之,今有之,古今有之!
苦守是煎熬的,没有希望的苦守只能是空耗了青春、愁白了头。
金黄的麦田里隐现着秀秀憔悴的身影,那热烈浑厚的颜色还能催动秀秀疲惫的心吗?那锋利的镰刀在割着杂草,也在撕拉着秀秀痛楚的神经。
婆婆劝秀秀,秀秀啊,你别苦熬自己了,趁还算年轻找个老实的人嫁了吧,你对他还有什么指望呢,你总不能就这样守着活寡过一辈子吧!
秀秀无言着,抬起头,无神的眼睛眺望着远方依旧迷离如幻、梦一样的原野,原野的上空似乎就有一只越飘越远、越飘越远,断了线的风筝!